他又看我一眼,挺戏谑的样子:“我们老板说有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姑娘想进来,果然不出他所料。”
……很傻很天真……
我惊了个呆,深感这一二门的老板委实威风到了天边去。
大块头给我带路,那楼梯我细数了一下,一共二十一级,待到楼底是一扇双开门。那门没别的装饰,就是两半门都有半圆的花纹,合在一起……我眨了眨眼睛,是阿飘跟我说过的猰貐踏莲重生图。
“这个……”我指着门问男子。
他压根儿不理会我的惊讶,径直推开了门。想本姑娘闯荡江湖这么多年,不说有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号,但到底也知道,如果一个图案在多处出现,那就不是单纯的图案,而包含着某种意义,比如说代表了某一组织……只是我从来没见过,莫非江湖又成立了什么新的帮派?
那门背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,扑面而来一股异域的奇香,入耳是嘈杂的笑声、怒骂声、投掷声,视线所及,真他娘亲的鱼龙混杂,穿着貂裘的和乞丐还能在一张赌桌上,坐庄的都是脸蛋漂亮身材姣好的女人,看得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。
“难怪季越从来不带我来这里,带着我多碍事。”我一边腹诽一边抬腿往里面走,浑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。
里面的人见有开门声,许多都看向我这边,大约见我是个黄毛丫头,都多看了我几眼。我这人一向厚颜,任由他们打量,自顾自在赌场里转悠一圈。此地是个圆形,中间是常规的那些游戏,外围一圈摆满了各种石头用来赌石。
季越一共就给我一百两,五十两分给了阿飘,兜里的钱不够挑几块破石头,而且我师父经常告诫我,我不是个好运气的姑娘,甭异想天开那些戏本子里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好事儿,故尔老老实实走到了中间一张赌桌边,瞎看。
“小姑娘第一次来?”那坐庄的美人丝毫没有嫌弃我的意思。
我摸摸鼻子点头,“我先看你们玩几盘,不用管我。”眼睛在那些人身上扫来扫去,猜着哪个人可能是我要找的人。凭借我行走江湖多年的亲身经验,离我左手边隔了两个人位置的一个老男人挺像人贩子,遂悄悄靠过去。
你若问我为何一眼认准了此人,一来,这人身上穿的衣服针线十分一般,但凡娶了好媳妇的男人不可能穿出这等次的衣服,且衣摆上沾着一些泥泞和胭脂,大约很久没洗过,这天底下有哪个好老婆肯让自家相公干这种事情?二来,这人性子火爆,动不动就丢粗口,都是骂娘的话,肯定是女人堆里呜呜咽咽的声音听多了,动不动就得恐吓她们。三来……我看他兜里的钱快输光了。
那大老爷们察觉我凑到了他身边,很警惕地瞧了我一眼,不动声色挪开了点位置,不知心里把我想成了什么人。说实话,这人身上好大一股味儿,本姑娘也非常嫌弃,耐着性子等了两局,他钱包里最后几个铜板输了个精光,就要一边骂娘一边离开。
我看着时机不错,正要压过去与他说悄悄话,腹稿都打好了,我就这样说:大爷你是前半夜不旺后半夜旺,这样便走了多可惜,我这里有三十两银子,跟你坐一笔买卖,你若能帮我弄到两张妙龄少女的元木……
结果那厮冲着地板呸了一声,一口痰险些呸在我鞋子上,听他道:“老子这两天杀猪的钱都输完了,回去家里那婆娘准跟我干架,娘的真背!”他自个儿骂完,还顺带斜视了我,那眼神就是怪我站在他傍边给他带来晦气。
你其实是屠夫啊!
我赶紧缩脖子,脚底抹油去了另外一桌,那一桌的气氛有些紧张,好像到了什么关键的时候,待认真一看,原来是两个男子在那儿一对一赌,一边是玉冠白面的公子哥,另外一边则是个身材消瘦衣服灰扑扑的书生,手握着拳头一直放在嘴巴下断断续续地咳嗽。
生病还来赌,真是不要命。我看着那书生的侧影摇摇头,替他叹了口气。谁料这人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的,恰巧在这时扭头,两人的视线就撞了个正着。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的一张脸,除了有些病容的蜡黄,也没什么特别之处,但凭我行走江湖多年的亲身经验!
这厮绝壁是易容的!
他瞧着我的眼睛,咧嘴笑了,“你过来。”鸡爪一样的食指指住我的鼻子,说完还对着我勾了勾手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