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伤口显然只是被粗糙的处理一下,而且在包扎后又受到了外力的压迫,乃至再次流出的血把丝帕和手掌紧紧粘在了一起。
手伤并不很严重,只是心中的痛只怕胜过了手掌心。
他果真伤她这么狠吗?让她用自残的方式来表示抗议?
还是她对孩子的爱胜过了对她自己甚至所有人?
“豆蔻,你这是何苦呢?难道儿子比什么都重要吗?难道朕在你的心里,还比不上那个才不过一尺多的小东西吗?”
把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,手掌上传来的冰冷让他更感到心惊。这不该是一个有生命的人所该有的温度。
“豆蔻,豆蔻!你醒醒!!”
他把那只受伤的手掌包在自己的一双大掌之中,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。
不知是他的呼唤终于起了作用,还是自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惊醒了她,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煽动了几下,她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,身子也转过来。
她的苍白让他触目惊心,让他更感到心惊的是她木讷僵硬的神情,在他的呼唤下,她的眼睛被动的转向了他,目光却空洞洞穿透了他的身体,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。
“豆蔻,你能看到朕,听见朕吗?”
长睫毛极其细微的动了一下,视线却依然是空洞的。
他下令夺去她的儿子,他想过她会哭,他想过她会闹,想过她会和他赌气,甚至再想一些奇怪的花招来报复他折磨他。就像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,她好几次在他最“关键”的时候,找一个借口“逃脱”,让他自己慢慢“消火”。
可他从来没想到,她会因此变成一个对他无知无觉,不是不听的木头人。
这剂药下得太猛了吗?
他是皇帝,金口玉言,一言九鼎的皇帝,别人对他的命令,除了服从,也只有服从,他从来都不必对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作出解释。
可是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。
“朕八岁那年,也就是皇兄突然夭亡的第二年,被先皇立为太子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生硬。这段已经分别被载进金盛王朝的史书和后宫内史的过往,第一次从他自己的口中说出来,倒仿佛是别人的故事。
“朕从此便搬出了这座坤安宫,离开了母妃,独自住进了太子东宫。”
太子东宫虽然与内宫相连,却是独立门户,不一样的建制,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高大陌生而令人畏惧。
八岁的孩子,已经开始有了记忆,却对许多事情都不大理解。他不明白为何要突然离开疼爱自己的母亲,来到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地方。
他不记得自己当时都做了些什么,留在记忆中的,只是当时的茫然无助和一桢帧断断续续的画面。
“父皇让好多师父来教我,要我用心学会当一个好皇帝。不准我见母妃,甚至以前管我的嬷嬷和宫女们也全都不准见。”
从此,不再有游戏,不再有。周围都是陌生的人,除了严苛的师傅,就是一脸肃穆总是半垂着头的侍女和太监。
不知何时,床上的人儿长长的睫毛眨了眨,目光慢慢开始有了焦距。
“第二年,母妃得了一种怪病病,拖了大半年,太医们用尽了各种手段,却还是是没能留住她。”
“朕离开后,只见过她一面,还是在她病重时。”
他低下头,看着床上的紫棠,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:
“你相信吗?只不过一年多的功夫,朕居然没有认出她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