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好像是自从她回宫以后,第一次与他平坐在一起,挨得这样近,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,也是第一次他在自己面前没有自称‘奴才’。暖锦既兴奋又心疼,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,兴许是动了情,兴许是情可促人成长,她竟然能一下子体会他的无奈与痛苦。
他不是不喜欢自己,也不是不愿与她一起,而是迫于身份地位的悬殊,所以不可,也不能。
她的岑润这样的不易,真是叫她柔肠万断。暖锦吸了口气,笑着说自己累了,岑润也没再多留,起身跪安便退了出去。
外面雨势渐缓,细毛般的雨滴打在身上不疼不痒的。岑润独自走在官道上,兴许是因为之前雨水过大,所以碧华宫里清净的很,没有主子在外面散步,就连太监和宫女在这样的天气下也不愿意出门。他手里握着一把阖起来的伞子,就任雨珠这么肆无忌惮的浇落在周身。
“我原以为你带她是不一样的。”
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,岑润并未回头,只是停下了脚步,原本唇角浅淡的笑意也消失殆尽。
“谁准你回来的?”岑润声音冰冷,不带丝毫感情。
“真令人伤心,刚才你同她说话时可不是这个语气呢。”男子语调轻佻,却自始至终没有露面。
“你不远万里,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的?”
男子冷笑了一声:“我回来瞧瞧,怕有人在安乐窝里待得久了,忘了本分。”
“管好你自己便好。”岑润懒得搭理男子,举步继续向前走去,他听见身侧的林子里有轻微的响动,知道男子在跟着他。
“真真儿的不公平,你在这里吃好的喝好的,还能和主子来这里避暑,老子偏要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遭那份子罪。”
“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?”岑润冷了眼神,犹如万年冰霜凝结在眉宇之间。
男子嘿嘿一笑:“是是是,这点我承认,苦是苦了点,但至少还算是个男人。”
岑润完全不理会男子的嘲讽,继续向前走去:“若是没事,就赶快滚回去。”
“呦?生气啦?开个玩笑嘛!我就是回来知会你一声,我就要班师回朝了。也请大总管收收心思,若是你只为利用她,我自然再无二话,可如若不是......”男子放低了声音“就别怪我手下无情,再说你以为在你做了那些事后,他还能待你如初?别忘了,待真相大白那日,第一个要杀你的,就是她!”
身后再也没了动静,岑润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身,他就那样走在雨里,慢慢的停了脚步,孤零零的,一颗心沉到了最深处。
刚刚心里的那些喜悦、那些激动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全部浇灭了,他不能动弹,好像前面就是万丈深渊,只消一步,便是万劫不复。
可是身后呢?早就没了退路。
“大总管?”一把伞子撑过头顶,岑润侧头看去,见是绾音,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一点失落。
她有些费力的垫着脚尖撑伞,一双毫不掩饰着关心与担忧的眼睛正在望着自己:“您怎么站在这里,为什么不撑把伞子呢?若是生了病,御前可怎么是好?咱们做奴才的,命不是自己,身子也不是自己的,生病了,主子不会在乎的。”
岑润牵了一抹笑容,说了声:“省得了。”听得绾音心中一软,他很少会这样回答自己,带着烟火气,就像是郎君要出门,妻子总要喋喋不休的叮咛一番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