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穆之岂能不知道那司马道子的心思?想那司马道子乃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,可是却身无实权,当今圣上亦是大权旁落,为何?乃是谢安独掌朝政,所建的北府军亦是骁勇异常,可那谢安却从不行篡逆之事,也堪称一代贤臣,与那已故的恒温不可同一而语。若是助司马道子而去与谢安抗衡,恐怕自己必会遗臭于青史。故而才有上文一说。
“穆之,休要自谦,我知你才学,恐怕不下于蜀汉之孔明吧?我已经在我主公夸下海口,说你有奇才大志,数次力排众议而引荐你,你若还是这般自谦,你自回京口便可,可我必将得罪于我家主公,我主喜怒无常,也不知会不会降罪于我,唉!”江敳叹了口气。
刘穆之一听,知道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,恐怕这江敳是不会罢休的,可是又想到这谢安乃一代贤臣,自己到底应该怎样说才能一举两得呢?
忽然,刘穆之叹了口气,说道:“唉!大人,穆之之能确实有限,方才大人说到了孔明,穆之反而想起了一个故事,不知是否对大人有用?”
“哦?快快说来。”江敳先是一愣,然后说道。
“昔日,刘表暮年之时,蔡氏一族掌荆州之大权,揽荆州之军政,其妾蔡氏欲立次子刘琮为荆州之主,故而对长子刘琦屡屡迫害,刘琦无奈,问计于孔明,孔明说道:‘公子难道不知申生在内而危,重耳在外而安这个故事吗?公子只需请求派兵驻守江夏,如今这蔡氏亦恨不得公子早早远离荆州,这样他们便能假传遗命,而立刘琮为荆州之主,故而便会欣然应允公子所求,公子可知,这江夏乃荆州冲要之地,荆州大半钱粮亦囤积于此,只要公子驻守江夏,一来可以抵抗曹军,二来可以分蔡氏之权,三来可以虎视荆湘,更不会有性命之忧——此乃以远制近,遥相呼应之策。’后来黄祖死后,刘琦便成江夏太守,再后来的事,想必大人应该都知道了吧。”刘穆之缓缓而道。
“分权……以远制近……”江敳的脑海中重复着这些话,突然,他想到了什么,笑着说道:“穆之啊,看来你才识非虚,为何不明言呢?”
“穆之愚钝,不知大人所言何事?只是方才大人提及孔明,故而有此一说,也不知此事是不是史官的杜撰。”刘穆之面露疑惑之色,后又笑着说道。
“也罢,也罢,你这心思,估计天下无人能比了。”江敳叹了口气,说道。
“大人盛威之下,穆之岂敢心怀鬼胎,方才所言,真真是感叹孔明之才罢了,哎!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像孔明这般?”刘穆之又感慨起来。
“好了,穆之,这一日舟车劳顿,你暂且在此,好生休息,我让庖丁做些菜肴,稍后便会送进来,琅琊王府之中我还有要事,就不陪你了。”江敳说完,起身便走。
“多谢大人!”刘穆之施了一礼,见江敳走后,躺在床上,脑中想着江敳的这句话:“这彭城刘氏一族,和我同辈的,现在却无一人在世,你说为何?”,又想到刘翘死时还不到不惑之年,便已离世,难道坊间传言刘翘是因为思念赵安宗饮酒过度而死的消息是假的?那刘翘又是如何而死的?他又盘算着如何将此间之事告诉刘裕,忽然又想到,刘裕此时人小力薄,告诉他又有何用,只会让他徒增烦恼罢了。
刘穆之索性也不想了,这时,旅途劳顿所导致的疲倦之意才如洪水猛兽般袭来,不久便呼呼大睡起来。
“江大人,不知大人和那刘穆之谈的如何?”司马道子放下手中的酒杯,轻问道。
“禀琅琊王,臣今日与其交谈,收获颇丰。”江敳施了一礼,望着司马道子的左右,缓缓说道。
“你们且下去。”司马道子挥了挥手。
待下人散去之后,方才还在喝酒的司马道子竟然放声大哭起来:“江大人啊!你可知我的死期就快到了!”
江敳一看,慌忙跪伏于地,说道:“主公啊,莫要吓坏老臣,主公你年纪轻轻便封琅琊王兼会稽王,如今圣眷已然未减,何有性命之忧啊?”
“江大人啊,你可知,我一直将你视为我的叔伯啊!”司马道子泣声道。
“老臣为主公肝脑涂地,万死不辞!”江敳亦哭道。
“江大人的忠心,道子自来到这琅琊王府便已然明了,所以道子才敢对江大人一吐肺腑!”司马道子赶紧扶起江敳。
“不知主公有何忧虑,竟关乎性命,老臣愿与主公分忧。”江敳看着才十七岁的司马道子,心中也是茫然。
“江大人!卿可知山阳公否?”司马道子哭着问道。
“主公,这亡国之君孝献皇帝刘协,我朝谁人不知啊,不知主公为何有此一问?”江敳疑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