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隆元年,陛下初登大宝便天降流火烧了宗庙,陕南地龙起势死了上万百姓,后宫芸昭仪更是莫名溺亡,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朝中议论纷纷,疑心陛下无德,惹了天怒。
幸得傅相力排众议,召儒生宣讲,将流火和地龙之罪归于前朝叛臣,才压下了涛涛流言。可芸昭仪之死,却至今无解。
据卷宗记载,景隆元年五月初六,芸昭仪已失踪了半个月,午时于御花园的菡花池里发现尸体,口鼻有草,浑身青紫,罗衫有烧焦之迹,未穿鞋袜,脚底发黑,死因不明。
“赵大人,你胆子不小。”楚定玄一脸严肃地看向赵大人,眉眼间已有了愠色。
傅婉书反应过来,迅速将手中卷宗递给了赵大人,赵大人一打眼,脸又黑了起来。
“七殿下,微臣…也不知这卷宗是从何而来,刑部从未…收录过宫中之案。”赵大人说话声音已经有些不稳,嗓子一下哽住,似乎有痰要涌上来。
他顿时便知刑部是被人下套了,有人存心要拿卷宗做文章,既知刑部会用卷宗考问傅婉书,也知七殿下会来,众目睽睽,阴谋变阳谋,叫刑部辩无可辩。
他看着高世琦,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,若没记错,方才是他率先提出要用卷宗考问傅婉书。
刑部竟连主事都不稳妥了么,他心头又想起傅婉书刚说过的溢美之词,更觉得气愤羞辱。
高世琦尚不知发生了何事,但看赵大人的脸色,也瞧出了不妙,瑟缩着身子,躲在了蔡主事身后,却更显得像是心虚使然。
傅婉书无暇顾及赵大人的脸色,只在心里一遍遍回忆卷宗所记,口鼻有草,脚底发黑…
芸昭仪绝不是简单的溺亡。
“赵大人,既然是刑部自己的事儿,我也不便多说,你且好自为之吧!”楚定玄冷声说着,深深看了一眼卷宗,然后转身走了。
他也知道刑部没这么大胆子敢收录宫中密案,可出了纰漏,失责之罪难免。
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子,敢把芸昭仪之死拿到台面上来,十多年前的事儿了,难道还有人要利用它来翻天么?
一直靠着桌案的程春没看卷宗,也懒得看,七殿下从来没冷过脸,今日发了这么大脾气,便知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儿,知道得越多也越麻烦。
赵大人见七皇子走了,把堂里站着的一干人等全都遣了出去,又吩咐人取来火盆,将手里一直握着的卷宗扔了进去,亲眼见它化成灰烬,然后查阅起了剩下的卷宗。
傅婉书跟在程春身后,脑子里一团疑云,仍皱着眉思忖,程春顿时拍了她肩膀一下,问:“邓三是怎么把你弄来的?”
“嗯?”傅婉书被吓了一条,懵着脸问。
“算了,没什么。”程春摆着手笑了笑,没再问。
前几日三司会审后,邓三主动邀请小傅公子与自己一起去找陆嘉兴,如今又使了手段把人弄进来,程春便以为他和小傅公子关系不错。
“刑部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儿,咱们一起去瞧瞧邓三,他伤了腰,正躺着抹泪呢。”程春笑嘻嘻,对着傅婉书挤眉弄眼,彷佛忘了方才是谁和赵大人说刑部就他一个侍郎,整日里忙得转不过身的。
“邓将军受伤了?”傅婉书从案子里回过神,捕捉到了重要消息。
“你不知道?”程春瞪着眼睛问,然后略带得意之色,讲了起来。
“前几日的献孚典礼上,陛下给俘酋开释,众臣山呼万岁间,竟有几个俘虏突然冲了出来,直奔陛下而去,邓三飞身上前,力斩祸首,以迅雷之势平定动乱,可也一时不察,被人伤了后腰,这会儿估计要哭死了。”程春啧啧感叹,连带着摇头晃脑,抑扬顿挫,讲得十分入迷。
“邓将军伤得那么重,程大人你…”傅婉书不解,听说邓将军都要哭死了,应该伤得十分严重才对,可程大人的表情…怎么如此开心?
“哎呀,他伤得不重,咱们再不去他可能都要痊愈了。”程春领着傅婉书出了刑部的大门,步子迈得更大了些。
“那您说,都要哭死了是什么意思?”傅婉书仍旧不解。
“噢,你年纪还小,不懂这些,我和你说,男人最怕的不是妻妾变老,也不是穷困潦倒,而是一不小心就伤了腰。”程春继续挤眉弄眼,还故意摸了一下傅婉书的腰,又啧啧两句,有些同情:“你这腰杆子太细,可经不起折腾。”
傅婉书被他突然摸了下腰,身子一僵,一下子蹦出老远,板着脸问:“大人,您这是做什么?”
程春见他反应这般大,自己也有些尴尬,不过又想到小傅公子和邓三关系虽好,可与自己尚没见过几面,有些生疏也属正常。
“你我都是男子,摸一下不妨什么事儿吧!”程春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,又说:“咱们去邓府吧。”
傅婉书勉强笑着拱了拱手,挪了一步站在他身后,却隔了一尺远,绷紧了身子时刻防备他的“偷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