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被自己亲手拆穿了,多少年的努力,好像都付之东流,自己要是死了,她得多难过。
王大新转过身,轻轻抱住了杜氏,身上褪去了以往的粗暴,温柔的气息呼在杜氏头顶,让她回想起二人刚结亲时相濡以沫,恩爱同心的样子。
可惜一切都被那些人撕碎了,她以为美好的一切都在那个午后消失殆尽,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折磨和黑暗。
就在她被人扔在柳江苑痛不欲生,恨不得咬舌自尽的时候,新哥找到了自己,让她还能心存希望,活了下来。
可自打那以来,这么多年,新哥的脾气一直喜怒无常,她以为他因为那件事儿变了心,自己也心灰意冷地过着日子,可没想到,新哥竟然会为了自己亲手杀了那两人。
明白他的真意后,杜氏所有的埋怨都烟消云散,看着眼前的人,满心的痛楚集聚在胸口,不可抑制地哭晕了过去。
王大新发现她的异常,忙松开手,查看她的面色和呼吸,杜氏闭着眼睛,呼吸匀长,面色惨白。
“若儿,你怎么了,若儿。”王大新焦急地叫她,一直晃悠着杜氏的身子。
“她应该是伤心过度,晕过去了,快把她放到塌上。”傅婉书走过去,指使王大新道。
待王大新把杜氏放到小榻上,傅婉书扒开了杜氏的嘴,查看口里是否有异物,防止她被异物卡住导致窒息,又脱下了杜氏的鞋子。
王大新不知她要做什么,连忙伸手阻拦,“大人要做什么?”
傅婉书抬头看他,见他一脸急色,知道自己女扮男装,脱有夫之妇的鞋的确令人误会。
她一边把他的手推开,继续脱下袜子,一边解释道:“人在晕厥过去后揉按太冲穴可平肝清热,缓解令夫人的情绪。”
随后她伸手捏了一个穴位,指给王大新,示意他继续揉摁着。
“这回可还想死吗?”傅婉书看着给杜氏按压穴位的王大新,直起了身子问。
王大新看了一眼妻子的面颊,无奈地说:“不想死又能如何。”
傅婉书看着他,心中溢出同情,忽然脑子一热,说:“你可以在这里照顾你妻子一晚,明日一早到刑部自首,我可以保你不死。”
傅婉书生平第一次做出的承诺就事关生死。
或许是真心觉得陈斌和陆嘉临那种人该死,或许是同情王大新和妻子的遭遇,又或许是看不惯这个世界的律法只为庶民而书。法不容情,王大新犯了案就是犯了案,可她又觉得他不该死。
王大新摁着穴位的手一顿,震惊地看着她,又抬起头看向程春,有些不敢相信。
程大人都没法子的事儿,小傅公子怎么敢承诺,满京城都知道的案子,陛下亲自过问,大家都等着刑部抓到凶手后斩首示众,要用他的头去安权贵们的心。
傅婉书知道他不敢相信,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,回去好好求一求父亲,把陈斌和陆嘉临的罪状昭告天下,百姓自会为王大新求情,防民之口甚于防川,陛下又没死自己的孩子,没那么痛恨他,一定会顺应民意,应允饶他不死。
介时若是判了流放或者充军,自己都可以找关系帮忙看顾,杜氏也可以去陪他,两个人照旧是对恩爱夫妻。
眼波流转间,她在心里盘算着把王大新要走的路大致安排下来,觉得可行,便眼神坚定地又和王大新点了点头。
“你知道,他姓什么,他答应你的,自然能办到。”程春眼神复杂地看着傅婉书,勾着唇对王大新说了一句。
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,明明王大新是自己的朋友,自己却无能为力,更别提说出什么保他不死的话来。
他想起自己刚见到王大新时说出的那句“保你全尸。”和小傅公子的承诺一比,还真是相形见绌,滑天下之大稽。
可小傅公子背后有相府,自己有什么呢,一个侍郎的官阶哪里比得上世家的百年基业。
他到交椅上坐下,心口涌出的酸涩和微微的愤怒让他不受控制地有些讨厌上了傅婉书。
他清楚地知道,自己是嫉妒了,嫉妒自己的朋友,他极力克制,开始回想傅婉书的好,然后发现他处处都好,心中就越发的躁动不安。
怎么他就如此完美无瑕,身世、样貌、品行、性子,都叫人挑不出错来。
他阖上双目,开始均匀地呼吸,想要压制着骨子里的自卑之感。
这厢杜氏缓缓睁开了眼睛,王大新忙告诉她自己可能不会死了的消息,二人拥作一团,傅婉书欣慰地笑了笑,转过身去看程春,见他闭着眼睛,问:“大人是困了吗?”